老张脸色变了变，吸了几口烟，最后疲惫似的叹了口气：“一直以来，让你们见笑了。”
他不是不知道街坊们背后都怎么讨论他们，但是有时候脾气就莫名其妙地压不住。
“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？”
老张抬起眼，在云雾缭绕中显的面色青黑，眉眼暗淡，眸中一如他媳妇儿的眼，没有亮光可言。
“对不住啊。”老张已经吸完了一支烟，又点燃了一根：“老夫老妻了，儿子又不在家，有时候矛盾就是多。多担待啊。”
林若舟笑了笑：“没事的，谁家没有个磕磕碰碰，可以理解。”
老张吸着烟静了会儿，揉了揉额角：“对了，什么项目能让你个高材生都不明白的？”
林若舟垂眸道：“哦，没什么，就西子林那块地……”
他看着老张吸烟的动作猛一顿，林若舟缓缓说完：“上面有要求，让弄成湿地公园，只是不明白，这块风水宝地，从几年前项目承接都不断，为什么现在没有一个进行下去的？”
“风水宝地？”
老张冷笑一声，夹着烟咳了两声：“那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。”
林若舟眨了眨眼，那求知欲看起来有着符合年龄的乖巧和干净。
老张一下就想到了几个月未见的儿子，有些心软，于是低沉着声音道：“西子林那块儿沼泽地，里面怕是堆满了尸体。”
见林若舟似是被自己吓到了，老张摆了摆手：“也就是听说的，好像以前战乱的时候，那儿就是个万人坑什么的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多少惨死之魂也该投胎几次了。”
老张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但是那边风水确实不对。你也知道，我们干工程的，明面上不说，但是比谁都忌讳这些东西。开个工都恨不得拜上个三天三夜。”
林若舟随口问道：“老张哥以前也接过这个项目吗？”
“接过。”老张吸了口烟，“和其它承接这个项目的工程队一样，干不下去。”
林若舟：“是……出事了？”
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，烟灰差点就掉落在他裤子上。
林若舟也不催他，气氛一时静了下来。
直至老张嫂在楼下喊他们吃饭，老张才惊醒般赶紧灭了那支快要烧到自己手指的烟。
“走走走，下去吃点。”
林若舟站起身：“不了，我真的吃过了。老张哥这么一说，我就明白了，回去找个由头，这种项目，能推就推了。”
老张点点头：“推了吧，那块地儿，我之前自己找过师傅，都说那儿一时半会儿动不了。”
“谁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是多久。”
他嘟囔着，领着林若舟下了楼。
老张嫂已经在餐桌上多摆了一副碗筷：“招待不周，小林你凑合着吃点，改天嫂子给你做顿大餐。”
“不了嫂子。”林若舟客气微笑：“我真的在外面吃过了，打扰你们了，你们慢慢吃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老张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神色恍惚，此时听了，也不多挽留，对着老张嫂道：“人家年轻人忙里忙外的，吃过了就让人家早点回去歇着。”
转头又对林若舟道：“小林，改天过来了陪我喝两杯。”
林若舟没拒绝也没答应，笑了笑：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老张摆了摆手，老张嫂急急忙忙地送他出门：“你说你，多少吃两口。”
“真的是吃过了。”
林若舟站在他们大门外，笑容清冷带着疏离：“嫂子，忽然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老张嫂：“啊你问。”
“嫂子去过西子林吗？”
老张嫂脸色蓦地一变，声音有些颤抖：“什么西子林！哦……那块儿地……”
她深吸口气，似是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：“那块儿地听说都没开发，又没什么玩儿的，我去那儿干嘛呀。小林你……天晚了，小林你回去歇着吧，改天过来吃饭。”
林若舟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，漆黑的瞳仁中泛起点点悲悯的光，最后归于一片清冷。
“嫂子回去吃饭吧。”
林若舟说：“再见。”
这声“再见”轻轻飘飘，似是叹息。
他转身刚走了两步，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。
林若舟走到他们家外墙高跟鞋的位置，看着那只高跟鞋已然又往上了些的高度，再看看那只鞋，米色已经快要被红色取代。
就像是浸泡在血液里鞋子，充满着不详和怨恨。
林若舟没有再说些什么，只是深深看了一眼，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黑猫说的没错。
人间情恨，自有命数。
而林若舟身为一个邻居，和此事，毫无关系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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