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你眼里。”
“就这么不堪吗?”
庆瑜望着这些狎客,朗诵道:
“春楼处子倾城,金陵狎客多情。”
“朝云暮雨会合,罗袜绣被逢迎。”
他这一朗诵。
林妹妹秀眉微蹙,轻叱道:
“原来你的才情,都用到这些地方地方了。”
“你管不着。”庆瑜俯身白了她一眼,“我喜欢。”
“哼!”
林黛玉冷哼一声,一路上都没有理会庆瑜。
扬州城歌舞百戏,鳞鳞相切。
乐声嘈杂十余里。
斜笼绮陌,粉墙细柳。
坊巷院落,纵横万数。
忽有飘香传来。
庆瑜策马到了市井经纪之家。
勾肆饮食,琳琅满目。
有胡饼、红丝水晶脍、姜豉、抹脏之类等。
还有粥饭点心、煎点汤茶药等等。
行贩络绎不绝。
客商招呼问价。
庆瑜招呼仆役去买了一份蒸梨枣,递给林黛玉。
她不吃。
仆役又买了一盒黄糕麋。
她也摇头。
“你要吃点什么。”庆瑜暖心地询问道。
“不饿。”
“不想吃。”
她语气带着气。
好似很记仇的样子。
“前面有卖宿蒸饼的,你要不要来一份?”
庆瑜紧了紧她的大氅。
林妹妹也不答。
装傻充愣。
“你不说话,就是想吃。”
庆瑜翻身下马,又将她拎下来。
生怕战马受惊,将她带走喽。
宿蒸饼,和武大郎卖的烧饼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只不过宿蒸饼更香。
也就是隔夜的蒸饼,涂上蜂蜜或者油,放在火上炙烤一段时间。
随后放到纸上散散火气,吃起来松脆无比。
庆瑜买了两份。
林黛玉根本不领情,瞪着他。
“你真不吃?”庆瑜认认真真地询问。
“不喜欢吃。”她坦然道,“娘亲不让吃隔夜的东西。”
“你想清楚喽。”
“这可不是普通的宿蒸饼。”
庆瑜故意提高了声调。
“那是什么?”
“这就是宿蒸饼!”
林妹妹十分肯定,俏脸十分认真。
“这是杨万里诗里的酥琼叶。”
“圆莹僧何矮,清松絮尔轻。”
“削成琼叶片,嚼成雪花声。”
庆瑜话音刚落,林妹妹便接过了庆瑜手中的酥琼叶。
檀口细嚼。
酥酥的。
的确好吃。
“水……”林妹妹轻呼一声。
庆瑜解开马鞍处的大水袋,递给她。
孱弱的身子差一点倾倒。
庆瑜只好给她提着,咕噜咕噜喝了两口。
他继续翻身上马,向着城外进发。
眼前的世界,豁然开朗。
山环水旋。
茂林深竹。
各式各业,缓缓地展示。
一路上,庆瑜遇到了很多农户。
他们大都是城外庄园的佃户,为盐商富商们打理庄子。
有渔户、果农。
还有烧陶工、酿酒匠、茶农。
锻冶匠、纺织匠也有,不常见。
他们凭着手艺谋生,点缀繁华的扬州城。
佃户算不上富庶。
但在扬州这种地方,一家人吃饱穿暖不成问题。
五六岁的童子,也要下田干活。
林黛玉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瘦弱。
若不是天生的那一股灵气衬托,她反倒要被比下去。
“我家也有一处庄园,大概有十顷田地。”
“爹曾带我去看过。”
林妹妹忽然来了性质,主动与庆瑜搭话。
一开口就是“十顷田”。
庆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与这样的富婆打交道了。
她瞅着瞅着,美眸含泪。
“你又哭啥。”庆瑜问道。
“我想娘亲了。”
她又呜呜地小声抽泣。
小小的身子都在发颤。
“我家还有数顷桑田,都是娘亲在管。”
“我小时候很怕虫子,娘亲带我进蚕房的时候,我吓得大病了一场。”
她诉说往事的时候,既端谨又可爱。
庆瑜插不上话,就捋一捋她的青丝,绑起了双马尾。
林妹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庆瑜只听着。
偶尔她还会娇嗔一句:“你在听吗?”
庆瑜总能一字不漏地复述。
就好像不在听课,却总能准确回答老师问题的聪明学生。
斜阳向西,天边晚霞如火。
天地之间,都红彤彤的。
庄园炊烟袅袅直上。
林妹妹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世界,好似第一次认知一样。
她从来不知道,原来乡间的晚霞,如此美艳。
庆瑜带着她返城。
林家的仆役们忙得没边了。
庆瑜只好麻烦冯紫英准备河灯。
灯火之璀璨,映照着整座扬州城。